逃難到恩施
湯仁良,1921年出生于浙江諸暨,1938年日軍侵占杭州,為躲避戰(zhàn)亂,母親四處借了60元國幣,湯仁良在日本飛機的轟炸中,逃難到恩施,在其表姐鄭尉青的介紹下,進入中國茶葉公司恩施實驗茶廠做實習生,師從范和鈞,在此供職的有眾多茶界名流:馮紹裘、戴嘯洲、黃國光、李菊儀、袁炳才、周仕祥、王堃、王乃賡、尹蘇民等,在茶葉界都是很有造詣的,這里是抗日戰(zhàn)爭時期全國茶葉技術培訓中心,集中了當時的優(yōu)秀老師,涉及到茶葉栽培、茶葉加工、茶葉對外貿易等領域,被譽為中國茶葉的“黃埔軍?!?,湯仁良進廠后兩個月就因好學被提拔為助理員,同時考入中國茶葉公司托辦的茶葉技術培訓中心,得以系統(tǒng)的學習茶葉方面的理論知識。
恩施實驗茶廠是湯仁良事業(yè)的搖籃,是人生的第一個驛站。在那里為他一生所從事的茶葉研究奠定了堅實的理論基礎及初步的實驗經驗,1939年被安排到芭蕉分廠工作,分廠廠長是黃國光(解放后任中國茶葉公司副總經理),浙江杭州人,自然對聰明伶俐的小老鄉(xiāng)關照有加,不僅在業(yè)務上細心指導,生活上也給予關照,讓背井離鄉(xiāng)的湯仁良得到溫暖,在芭蕉分廠幾個月的時間里,還到過朱砂溪分廠,廠長李菊儀也是浙江人,制作龍井技術高超,在此學習了龍井制作。隨后被安排到宣恩慶陽壩分廠,這里廠長楊潤之,對于年輕而又聰明好學的湯仁良,將自己所有技術傳給他,在這里學會了恩施玉露制作。
當時慶陽壩茶場制作恩施玉露的條件極為簡陋,沒有一樣機械,加工設備全部是當地能夠找到的設備,殺青是在大鍋中進行,一個50公分的竹制蒸籠,用兩個直徑45公分的竹篩循環(huán)使用,大鍋蓋是竹片編制成倒漏斗形,可防止冷凝水滴入茶胚,蒸好的茶葉倒在篾席用大篾扇使其快速冷卻,并散發(fā)水分,篾席也就四床,茶葉的做形是在整形臺上做的,當時也就兩個整形臺,整形臺是磚砌成長框內中間設燃燒木炭的爐膛一個,在磚框上放置一個與其外徑相符的木框,操作臺上部用長、短鐵條平放支撐操作臺,操作臺是一個長方形的木框,長190Cm,寬70Cm,高20Cm,用麻布緊堋在框底上,在麻布上裱上六層綿紙(用構皮樹制的皮紙),操作時私人分列兩邊,每邊兩人左右并排進行,茶場每人發(fā)一條毛巾擦汗,裝茶用木箱,篩、選、轉、運用簸箕,慶陽壩分廠的條件雖然很差,湯仁良在這里學習的卻是全國獨一無二的絕技,這項技藝對他后來的茶葉生涯有著極其重要的影響。
1940年,中國茶葉總公司經理換成李泰初,此人是孔祥熙的干連襟,仗勢欺人,驕淫極奢,愛瞎指揮。恩施實驗茶廠很快換成他所倚重的人。湯仁良只得另謀出路,剛好有個叫王乃祥的老鄉(xiāng)在重慶云南茶葉公司四川分部(在重慶夫子池銷云南茶葉)當經理,邀請他去任出納,于是湯仁良被迫到重慶謀生。
蒙難在重慶
湯仁良到重慶后,先拜訪了在重慶經商的叔公和堂哥,對他的到來,二人表示愿意提供幫助。叔公希望他在重慶經商,并承諾把自己名下的一個分店交湯仁良經營,湯仁良沒答應,叔公又提出由他運作到中央大學讀書,湯仁良也因為自尊心拒絕了,在這種情況下堂哥建議到他的公司任職,湯仁良同樣拒絕。按湯仁良自己的說法,他不愿意靠別人照顧過日子,心高氣傲的湯仁良要靠自己的能力去求生。于是他去了云南茶葉公司四川分公司,成為該公司的在重慶的一個職員,也算是學有所用,憑本事吃飯。
戰(zhàn)時的重慶抗戰(zhàn)氛圍很濃,無論國共兩黨或其它黨派都要在陪都重慶表達自己的主張?!缎氯A日報》是中國共產黨宣傳抗日主張的輿論陣地,是進步人士非常喜愛的讀物。湯仁良作為一個深受戰(zhàn)亂之苦的熱血青年,自然把這一刊物當作精神食糧,公司對面墻上貼著的《新華日報》,他是每日必看。這個時候,雖然是國共合作聯合抗戰(zhàn),國民黨對共產黨的活動在明的方面好像是允許的,《新華日報》也能與《中央日報》《大公報》《掃蕩報》《掃蕩報》等同時貼在墻上,讓市民觀看,但它的紙質很差,也沒有人敢看(這是后來才知道的)。但暗中卻不一樣,他們對進步人士進行打壓、限制,對擁護、靠近共產黨的人士更是暗中采取措施,或關押,或暗殺,最大限度地進行扼殺。在這種大背景下,湯仁良不可避免的成了國民黨特務的懷疑對象,1940年的夏天,國民黨特務對湯仁良動手了,他們把他抓了起來并嚴刑逼供,年輕氣盛的湯仁良對國民黨特務的行為非常反感,審訊從一問一答變?yōu)橐淮蛞涣R,湯仁良飽受皮肉之苦。特務們在審問不出結果后將其轉到警備司令部。經過四十天左右的非人折磨后,因國民黨特務找不到湯仁良與共產黨有牽連的證據,被放了出來,釋放時經一個獄警(浙江老鄉(xiāng))點破,湯仁良才知道自己是因為看《新華日報》惹火燒身,引出如此巨大的麻煩。
經歷如此磨難的湯仁良,這時有些屈服于命運,從不迷信的他居然去測了字,他寫的是一個“有”字,測字的先生給了他八個字:“大益東南,不利西北”。聽了這八個字,他靈光一閃,恩施不就在重慶的東南嗎?看來自己的命運還得再次與恩施聯系到一起。于是他連夜向堂哥湯朝榮借了三十元錢,乘坐民生公司的小火輪到巴東,再乘木炭車又來到恩施。
再次到恩施
湯仁良回恩施后,經時任五峰縣茶葉改良場場長的袁炳才介紹,認識了湖北省農業(yè)改進所所長戴松恩,戴松恩見湯仁良聰明伶俐,就安排他到畜牧組做助理學員。畜牧組主任王邦鞏見湯仁良愛學習,是個可塑之材,就不安排他具體工作,讓他自學文化知識并進行指導。
1940年,在王邦鞏的關懷鼓勵下,湯仁良考上了湖北省立農學院會計專修科,開始了他的大學生活。湖北省立農學院是華中農業(yè)大學的前身,當時院址在恩施東郊的金子壩(陳誠官邸所在地),它是湖北省主席陳誠仿照延安辦學方針,學生讀書免費,還供吃、供住、供夏衣冬服,但畢業(yè)后,要為政府服務兩年才能自由找工作。1940年建立的湖北省立農學院,是在當時的第六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兼湖北省主席陳誠直接倡導下,在極其困難的時期,為湖北培育建設人才開辦的學校。為表達對這所學校的重視,陳誠親任名譽院長,每到星期一,陳誠只要在恩施就會去農學院參加紀念孫中山“紀念周”,并與學員交流,學員不僅可與他直接對話,還可向他提出問題,調皮的學員甚至還與他開玩笑。雖然吃穿由政府供給,但湯仁良沒有錢買鞋,就練高蹺走路,湯仁良在冬天為避免腳受凍,曾經踩著高蹺去食堂吃飯,
湖北省立農學院的師資力量是雄厚的,一些名校的名師因躲避戰(zhàn)亂逃到恩施,在農學院執(zhí)教。雖然條件艱苦,但在戰(zhàn)火紛飛年代能夠生活無憂,已是非常不易,所以師生們都很珍惜,學員學習也刻苦努力,老師也用心傳授。那時教授和職工的工資是實物發(fā)放。生活仍然艱苦,其中有一位教生物統(tǒng)計學的李鳳蓀教授,挑糞水澆菜,不小心跌跤,因為舍不得肥料,在鏟土時發(fā)現一個蟲,經過培養(yǎng)送去倫敦世界昆蟲學會鑒定。在全世界100多萬昆蟲中沒有此蟲,于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為“鳳蓀蟲”。另一位教經濟學的教授沙鳳歧,思想很開放,他經陳誠同意,竟敢教學生馬克思提出的【剩余價值論】和計算公式S=(T/t)元。讓學生們知道資本家剝削勞動人民的手段。湖北省立農學院的學習并未如預期完成。
1942年春,因日寇的侵略更加瘋狂,侵入五峰縣,學院停課,學生只有提前畢業(yè)。湯仁良因所學專業(yè)是會計,被分配到宣恩中學任會計主任。這份工作應該是很不錯的,但熱愛茶葉的湯仁良卻有些覺得不滿意,竟違命不去宣恩,到了五峰茶葉改良場任技佐,月薪160元。
圖片來源:《近代以來中國茶業(yè)研究及圖鑒》
奔赴云南
湯仁良到五峰三個月,接到了表姐鄭蔚青的來信,代表其父親鄭鶴春(云南茶葉貿易總公司經理)邀請他到云南茶葉貿易總公司工作。原來云南的茶葉技術人員十分缺乏,偏偏馮紹裘在1941年春去昆明中央機械廠定制四部克虜伯式雙動揉捻機而不回的情況下,使紅茶加工技人員更是難求。湯仁良1939年在恩施實驗茶廠看了全國茶葉評審,當看到云南茶葉時,對其圓潤飽滿的芽葉產生了濃厚興趣,并由此產生了云南情結。湯仁良看到信后立即決定去云南,并約上當時的五峰茶葉改良場場長袁炳才(又名袁鳴)夫婦和五峰農場場長熊徑陽(是一個在深山煉提供鐵材給賀龍被捕,因五峰老縣長慈心,叫看守人員替他買煙時,暗示逃走的共產黨員),一同前往云南,開始了他的追夢之旅。一路顛簸,1942年6月一行輾轉到達昆明,成為云南的一名茶人。這位21歲的小伙子懷著對茶葉的向往和對美好生活的憧憬,被一封信召喚到云南,卻不知此去等待他的是一條多么曲折的人生道路。
湯仁良到云南省公司不久,就被公司派往順寧。當時有一緊急情況,馮紹裘因故離開了順寧茶廠,吳國英繼任副廠長,為馮紹裘定制的大型克虜伯式雙動揉捻機,員工不會使用,做出的紅茶質量卻出現問題,調往口岸的五百擔紅茶,因產品質量問題被海關全部退貨。湯仁良到順寧茶廠后,通過分析發(fā)現發(fā)生質量問題的關鍵是在揉捻時整體發(fā)酵過度。造成原因是揉捻機的容葉量高達200公斤左右,揉捻時間兩小時左右,云南是大葉種茶,芽葉肥厚重實,在加壓揉捻的過程中因加壓造成溫度升高,促使茶葉在揉捻機的桶內發(fā)酵若按正常工藝要求發(fā)酵,就成為帶酸的褐茶了。為解決這一問題,湯仁良帶領茶廠技術人員進行試驗,針對發(fā)酵過度,先是在發(fā)酵工序縮短發(fā)酵時間,雖然發(fā)酵過度的問題解決了,但品質問題還是存在,因為兩次發(fā)酵茶葉品質完全變異,根本不符合紅茶質量標準。面對這樣的結果,湯仁良只能另設它法了,要使紅茶品質達到要求,只能從解決揉捻時發(fā)酵這一特殊現象入手,如果揉捻過程推遲或少發(fā)酵,問題就不存在了。湯仁良帶領工人和技術人員在揉捻加壓上進行試驗,按茶葉加工的技術要求,揉捻加壓按“輕——重——輕”的順序進行,湯仁良認為大葉種的茶葉比重大,大型揉捻機投葉量大,桶深,自身壓力就大,而揉捻時加壓就壓力更大,茶葉細胞破碎快,促進了在揉捻時先、后不一致時的茶葉內部的物質轉化。試驗目標確定為減壓運行,最后的結果是不加壓,連桶蓋也不蓋,利用茶葉自身重量形成的壓力,使萎凋葉揉捻成條,而茶葉因無外在壓力作用,通透性好,在揉捻過程中減少發(fā)酵現象,成品質量比較符合標準,達到外銷要求。
湯仁良到達順寧茶廠不滿五個月解決了難題,因業(yè)務能力太強,被副廠長所不容,采取不發(fā)工資,理由是湯仁良的工資太高,群眾不服。湯仁良負氣回到昆明公司,總經理鄭鶴春說事情已經知道,命湯仁良仍回順寧。湯仁良以好馬不吃回頭草,堅決拒絕,鄭經理又要湯仁良與業(yè)務主任王乃賡同樣100元的月工資在公司工作,湯仁良說:我是你們請來的,憑什么要減少60元?既然公司無法安排,只好在公司吃住,另找工作。
年余后,直到1944年春,墨江茶葉公司經理禹恩燮,委托該公司昆明營業(yè)部經理兼墨江茶場李子忠場長,邀請湯仁良去墨江工作,擔任墨江茶場技術主任。墨江茶場有500余畝茶樹畸形生長的茶地。當年湯仁良除開始修建食宿廠房、試制“恩施玉露”器具外,在秋末將茶樹全面進行整型修剪。過年時,李子忠從昆明回來,看到遍山是枯枝落葉,他心痛地責問湯仁良:你怎么能這樣搞?湯仁良將取消頂端優(yōu)勢促發(fā)側芽的道理說明。湯仁良在墨江茶場十分關注茶葉加工,把浙江師傅熬夜制茶改變到白天炒制龍井,將鮮葉儲藏過夜,起到輕微萎凋作用增加香氣。改變原來一次炒干為分段即初炒、復炒;將茶胚成型后(含水量在30%左右時起鍋)平直攤放在簸箕里,待全部鮮葉做完后進行復炒,既省工、省燃料,又減少苦澀味。受到原來看不起湯仁良的一位浙江龍井老師傅孫德明的尊重。到1945年,茶園增產20%,而湯仁良指導生產工藝的“玉露”茶一炮打響,產品供不應求,墨江茶場又得了前所未有的成績。李子忠高興之余,花了150個銀元,給湯仁良買了一套畢幾毛呢西裝,作為獎勵。
淡泊名利,一心為茶
抗戰(zhàn)勝利后,國民黨發(fā)動內戰(zhàn),湯仁良毅然參加“云南人民倒蔣自衛(wèi)軍二縱隊”(滇黔桂邊縱九支隊前身),并擔任墨江軍政委員會宣傳部長,1950年云南和平解放后,一心投入茶葉事業(yè)的湯仁良,申請辭去部長職務,經邊防副司令員余為民同意轉業(yè),并囑咐去西雙版納建設小上海,團長劉杰生轉業(yè)時任思普懇殖場場長,任命湯仁良為茶葉股長,歷時一年許,在接收三廠一場的同時,湯仁良利用國民黨軍破壞不了的工具,在勐海南糯山茶廠生產了2.5噸紅茶。1952年送樣品經上海商品檢驗局鑒定,品質超過高檔祁門紅茶。湯仁良將報告單送給時任云南省農業(yè)廳廳長張?zhí)旆?,他非常高興地說:云南有這么好的寶貝。立即將報告單送省經濟委員會當場決定撥款十萬人民幣,并令湯仁良在昆明購買化驗儀器,等待從上海調撥的顯微鏡。為1952年8月建立云南茶葉科學研究所做好準備,湯仁良因此調去思茅行政干校學習,1953年2月被農業(yè)廳從干校調到鳳慶任農業(yè)技術推廣站副站長。當時黨政領導都很重視茶業(yè),縣長兼任紅茶推廣大隊長。省農業(yè)廳又要求農業(yè)推廣站以茶葉技術為主,在這樣的良好環(huán)境下,湯仁良能力得以發(fā)揮,通過培訓農民技術員,土制三角水平尺,不到兩年,將全縣3900多畝荒蕪、上下直裁的茶墾復改成水平橫行。在加工技術上,湯仁良選定離單位約三公里的象唐初制所,蹲點農民自辦的茶廠。實踐中發(fā)現揉捻機的缺點在于揉盤上棱條不合理,揉桶運轉,使茶體離心外跑,每次揉捻要一人將外跑的茶掃進揉桶。運轉時,桶邊與直型棱條形成剪切,茶條被斷碎,而且團結力很小,揉好一機茶需要兩小時以上,成茶品質較低。湯仁良在新婚的日子里,夜以繼日的刻苦研究,不知其數的刻制不同型的棱條,最后成功的是不同曲律的曲棱。使茶胚起到向心力作用,茶胚不外跑,形成茶胚自身團扭,減少斷碎,揉捻時不要專人管理,成茶緊結圓潤,提高精制率10%左右。但被解放前的順寧茶廠副廠長、留任為鳳慶茶廠的廠長否認。幾經周折后經中國茶葉總公司技鑒胡浩川同志親臨鳳慶鑒定說:適合外銷。并授意省農業(yè)廳將此揉捻機推廣全國,省經濟作物處處長貢惠英同志親到鳳慶,與縣長解德寬商得同意,命湯仁良制30部模型,當時鳳慶只有大刀木匠,城內只有一個被勞改釋放的反動軍官懂得數學的木匠,湯仁良請示縣長同意,叫他到農技站制30部模型交省農業(yè)廳,共花了業(yè)務費2000元人民幣。造成后來反右批判的證據,說湯仁良走白專道路,一鳴驚人,請反動軍官到單位工作,浪費國家資金。并于1958年被劃為右派,縣委書記為了報私仇,不許湯仁良搞茶,到農村蹲點,指導糧作技術,近20年,湯仁良所蹲過的七個生產隊都空前豐收,得到農友們的喜愛,無數次暗中給少量鮮葉,湯仁良得以探試“云南蒸酶綠茶”的工藝,認識了云南大葉種要制出好的綠茶,必須改變綠茶不能發(fā)酵的常規(guī)。
1976年落實政策改錯后,繼續(xù)投身茶葉事業(yè),做出巨大成就,蒸酶茶制作也于1981年得出了成果,準備推廣,卻受到人為干擾,推廣計劃流產,于是憤而辦理了離休手續(xù),并發(fā)誓“再也不沾茶”。1985年臨滄地區(qū)成立了“茶葉技術標準委員會”,經鳳慶縣縣長畢文玉推薦,地區(qū)計量局畢加吝局長邀請,湯仁良因熱戀云南大葉種制綠茶之心不死,放棄了賭氣之話“再也不沾茶”的誓言,又成為該委員會的特邀委員兼顧問,再次開啟了他的茶葉科研課題。
身在云南,不忘“玉露”
特別希望把自己在恩施學到的茶葉加工技術用于生產中?!坝衤丁辈枋菧柿荚诙魇W到的最精湛制作技藝,到了云南自然要展示出來,于是他采用大葉茶鮮葉制作玉露茶。由于大葉種芽大毫多,做出的“玉露”茶與恩施玉露相比在“細”和“光亮”上有所欠缺,但因緊圓亳多,又不能盜名“玉露”,就以“銀針”為名。上市后受到消費者追捧,產品供不應求,制作玉露茶的關鍵是蒸青和整形、上光,形成玉露特殊的外在感觀品質,雖然湯仁良對工人手把手地教,但理條、上光的工序仍須湯仁良參與完成。蒸青則是形成玉露內在品質的關鍵,為保證質量又提高產量,湯仁良于1946年在云南墨江茶廠進行研究改進,用一口大鐵鍋蓋上中間鉆有直徑2.5厘米圓孔的板蓋,蓋上安裝35Cm高、100Cm長、30Cm寬的木框。長方型的木框內裝一個漏形的勻汽箱,箱口鉆有許多小孔的鐵皮,起到分勻蒸汽的作用,在上面安裝手搖輪回竹條編制的蒸青簾,簾部除茶葉進、出口外,都用木板圍封。每小時可蒸鮮葉40公斤,比慶陽壩時的蒸青設備不僅提高了產量,降低了勞動強度,而且保證了殺青質量,在當時的條件下是一個很大的進步。墨江沒有棉紙,就用厚約1.5公分用鐵條為筋的薄層紙筋石灰板作作臺的底板,可以長期固定使用,總體上減少了制茶成本。后來因工作變動,湯仁良先后在鳳慶、臨滄、耿馬傳授玉露茶制作技術,使恩施玉露制作技藝在云南得到傳播。在臨滄永泉茶廠制的“云針”獲全省綠茶第一名,在鳳慶茶廠制的“太華茶”得到外貿部總顧問黃國光的表揚,并獲得金牌稱號,每公斤600元,供不應求。湯仁良在云南雖然花了很大的精力推廣玉露茶制作技術,產品也受到消費者的高度認可,臨滄地委在鳳慶召開的縣委書記會議上說:從來沒有喝到過這樣好的茶。但恩施玉露制作技藝是很難掌握的,云南的大葉種茶內含多酚類蛋白酶高,而且非?;钴S,還有茶多酚中的復雜兒茶素含量既高又苦澀,用一般殺青工具做不到的,要用恩施玉露蒸汽殺青,才能在溫度不低于45℃,操作達三小時半的時間里完成不是氧化作用的“發(fā)酵”,很大程度上減少了苦澀味。成為口感潤厚、外形美觀的高檔綠茶。雖然很多人喜歡“玉露”茶,但因為人工操作,勞動程度強,缺乏事業(yè)心強,能吃苦耐勞的人才,因而湯仁良在云南傳播玉露制作技藝也是面臨困境,,玉露茶并未如他所愿大范圍推開,就連自己的大兒了雖然他用盡心血去教也沒有完全學會。
反右成為犧牲品,飽受磨難搞科研
1958年,反右擴大化,對縣委主要領提了幾點意見,即被劃成右派,停職降薪,不準搞茶,到農村蹲點,20多年間,連續(xù)蹲點七個生產隊。每到一地他都刻苦鉆研,不怕苦不怕累,潛心農業(yè)科技研究,為所在社隊實施特殊增產增收措施出謀劃策。凡他蹲點的生產隊良食都空前增產,鄉(xiāng)親們把他當作財神—樣敬重。并暗暗的給他一些鮮葉,試驗后得到了決定性的認知是最高興的事。1971年夏,縣委領導人將他的公職無理由的免去,并強令下放到邊遠窮困的營盤公社務農。他苦苦申訴,無濟于事,只有申請返回浙江老家,幸得時任軍管會政工組長劉振基同志的幫忙,湯仁良以自愿申請退職為由,并發(fā)給全家四人回浙江的差旅費800元,成為浙江諸暨小山村的一介農夫。湯仁良所在的公社黨委書記和生產大隊支書了解到他是搞農業(yè)的,就委派他為公社植保委員大隊植保組長,五年時間里,給所在生產隊改進了農業(yè)技術,大幅增產增收。工分值每10分達到1.80元,而其他生產隊只有0.30元左右。
1976年云開霧散重見天日。湯仁良得以平反昭雪,恢復工作,回風慶農科所開始新的農作物雜交試驗。1980年冬天,他被調往臨滄外貿局新成立的茶科所任制茶組組長。湯仁良在人生最美好的季節(jié)耗去了20年光陰,這不僅是他個人的損失,也是茶葉界的損失。
借助“玉露”譜新篇,改進工藝創(chuàng)“蒸酶”
云南歷史上就是產黑茶“普洱茶”的地方,湯仁良工作的鳳慶縣,1939年前只生產曬青,馮紹裘創(chuàng)制“滇紅”后才有紅茶。從恩施走向云南的湯仁良最先接觸的是綠茶,培訓時學習了紅茶和綠茶加工,但在實習時得楊潤之“玉露”制作技藝真?zhèn)?,因而對“玉露”自然有不可割舍的情感,對蒸青工藝具有獨到的理解,對綠茶自然也有一份愛戀的情懷。我到云南他家中拜訪時,他喝的是綠茶,而且他告訴我,他平時喜歡喝的就是綠茶。云南大葉種的普通鮮葉苦澀味重,是難制成好綠茶的,湯仁良為云南大葉種茶生產綠茶進行了長期的探索實驗,也使用蒸汽殺青技術,在初烘后加入“發(fā)酵”工藝,最后取得成功,研制出云南特有的“蒸酶茶”。探索做試驗早在1942-1948年間湯仁良在順寧(今鳳慶)實驗茶廠、墨江茶場試制玉露、毛峰、龍井等綠茶,終因制出的產品苦澀味較重而失敗,唯玉露因原料幼嫩和獨特的品質特征得到認可。解放后,內地茶葉院校畢業(yè)生分配到云南工作,他們也以小葉種綠茶工藝制成大葉種原料的綠茶,產品送母校老師鑒評,導致中國陳椽、王澤農、阮宇誠等茶界專家、學者在論著中斷言:云南大葉種只能制高檔紅茶,不宜制綠茶。這個結論給云南綠茶判了死刑。直到上世紀五十年代末,紅茶市場不景氣,有人說:不能吊死在紅茶上了。湯仁良也從多年制茶的經驗中悟到不同工藝可以改變云南大葉種的“脾性”。從那時起,在農村蹲點時,得到農友資助少量鮮葉,用開水壺蒸汽制蒸青茶實驗。在無數次的失敗后,摸索到需要“發(fā)酵”,才能減少苦澀味的初始方法,,成功投產。
1976年秋恢復公職后,湯仁良舉家遷回鳳慶。他以只爭朝夕的精神,公開搞起了蒸青茶研究。到湯仁良平反后被借調鳳慶茶廠茶科所指導生產“恩施玉露”茶時,得以利用該所蒸汽爐將二三級鮮葉制成“珍眉”(即蒸酶茶)。試驗得到系統(tǒng)進行各項技術指標被確認,試驗宣告成功。1980年,湯仁良調到臨滄地區(qū)外貿局任初建茶科所制茶組長,在此期間到臨滄縣博尚鎮(zhèn)永泉茶葉初制所蹲點,在提高紅茶品質的同時自購工具制竹木手搖蒸青機,繼續(xù)蒸酶茶的研制,試制產品得到地縣各級領導和專家的肯定。臨滄地區(qū)茶科所計劃于1982年正式生產,不久,計劃被莫名其妙的推翻,湯仁良憤而提出離休申請,致使蒸酶茶的研制工作中斷。1985年初,曾喝過蒸酶茶時任臨滄地區(qū)計量局局長畢加吝和鳳慶縣的畢文玉縣長以“為人民服務”為由,說服湯仁良重啟蒸酶茶的研究,并在地區(qū)科委主任李根福等人的陪同下到臨滄各縣進行系統(tǒng)的調查,最后決定在臨滄縣博尚鎮(zhèn)建立永泉茶廠。經過反復改進、研制機具和完善制作工藝,于1988年試制成功并投產,產品送省參加全省茶葉鑒評,驚動全省茶界,其中參照玉露工藝制作的“玉針”(因銀毫白如針而命名)獲100分滿分,冠全省參評產品之最;“珍眉”得94分名列第二。又報送國家商業(yè)部杭州茶葉加工研究所,經高級工程師王善庭、鐘羅化驗,因品質出乎意料,在寫評語前,由該所出資,花了3000人民幣邀請滬浙茶葉專家會評,共同的評語是:品質較佳,超過浙皖高檔炒青綠茶,可與中小葉名特茶相美。云南省科委及有關部門領導、《云南日報》記者紛紛前來視察、采訪,一時之間,贊譽之詞不絕于耳,產品供不應求。當年時任地委副書記的艾群在鳳慶召開的縣委書記會議說:這么好的茶,我從來沒有喝過,希望各縣都搞起來。會議一結束,耿馬縣委書記楊學亮即到永泉茶廠邀湯仁良和華加吝去耿馬。(當時湯仁良因已經答應杭州茶葉試驗場場長給棟房子,報銷去云南來回差旅費和每月補貼400元的條件,準備去該場工作,沒有立刻答應,經畢加吝說云南落后于浙江,應該在云南)次日,隨楊書記去了耿馬。在縣委縣政府高度重視的會議上決定以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名義,在勐撒建廠,可謂雷厲風行。八月投產當年茯利兩萬多元。此后該廠生產的“回味牌”蒸酶茶系列先后分別獲得展銷、博覽會五個金獎、一個銀獎,其工藝申請獲得國家專利。
1994年由臨滄地區(qū)茶葉科學研究所報請云南省科委批準,下達課題“蒸綠茶機械化生產線研究”,隨批文補貼人民幣17萬元,經過三年六個月研制,于1997年8月成功鑒定,共耗資23.2萬元,全生產線共22臺套機器組成,全年可生產合格干茶100噸,并試生產了175公斤中檔蒸青綠茶,鑒定后,全部生產線由地區(qū)外貿局接管(后來被不懂茶葉機械的廠長破壞了)。1995年,陳椽教授的學生,時任云南省農業(yè)廳經濟作物處長的貢惠英同志寫信給他說湯仁良經過發(fā)酵制成的綠茶很受消費者歡迎。他在回信中說,湯老老了,忘記綠茶是不能發(fā)酵的,并要點茶樣看看。當時,湯仁良正在幫耿馬縣供銷社在勐撒建立三南茶廠,將該廠的商品“露珠”“滴翠”“蒸酶”寄去各200。他正在開湯時,恰逢國家經貿委主任姚依林造訪,就把三包剩余的葉茶“借花獻佛”,又寫信給湯仁良說:盼再各寄十幾克。第二次同樣寄去三包商品茶共600。這次他邀請安徽商檢局、茶葉公司、茶學會、農學院四位高工專家會評,評審結束,欣然題詞:“原璧歸華、更新換代、形質并茂、還我國飲”。并用快函祝賀,同時建議在昆明召開記者招待會(因無經費沒召開)。陳椽乃是我國茶界先輩,居然能自我否定以前論斷,足見湯仁良利用蒸青發(fā)酵工藝制作的綠茶的品質之優(yōu)。蒸酶茶是在傳統(tǒng)制綠茶工藝上增加了發(fā)酵和高溫蒸汽快速殺青,這是兩個互為因果的改革。因此,徹底鈍化了茶多酚蛋白酶的基礎上,進行長時間的悶、抖式的發(fā)酵,又能減少破壞有益物質如維生素c、葉綠素,并可部分將咖啡因、蛋白質分解為氨基酸,把表沒食子兒茶素、沒食子酸酯簡稱e-gcg的苦澀味減少,將其大多有益成份保存下來。蒸酶茶工藝存在的缺點:一是兩個新增工序的操作,特別是發(fā)酵要求嚴格;二是初制成本高于傳統(tǒng)綠茶10%左右。但它具有養(yǎng)生、保健功能,實現了對云南大葉種茶資源的保護和科學的開發(fā)利用,并且對今后新產品的開發(fā)也有一定的借鑒作用。當時日本的茶葉專家渡邊依作在臨滄市訪問鳳慶茶廠時問湯仁良:你是怎樣解決云南大葉種制綠茶消除苦澀味的?湯仁良因為地委書記段經堂要求保密,只好婉言答復:日本是小葉種茶,這項技術用不著。但作為國內企業(yè)應該有針對性地應用這項技術,大葉種地區(qū)用于綠茶制作,中小葉種地區(qū)在夏秋茶的加工上也可能借鑒這項技術的相關指標,做出品質更好的茶葉產品。認準蒸青好工藝,研制設備做好茶。
湯仁良在恩施學玉露茶制作時對蒸青這一殺青工藝有了很深的了解,他認為炒青會因為受熱不均勻而影響產品質量,蒸汽殺青則沒有這一問題,只要殺青設備密閉性好,殺青效果非常好。到云南后,他在綠茶制作的探索中始終把蒸汽殺青作為解決問題的突破口。1946年,湯仁良在云南墨江茶廠改進的勻汽箱與搖輪回蒸青簾蒸青設備能達到每小時可蒸鮮葉40公斤速度,這在當時來說效率是很高的,但需要操作人員技術熟練,要靠嗅覺掌握搖動的快慢,才不致失誤。1981年在臨滄縣博尚鎮(zhèn)永泉茶葉初制用汽油筒代替鐵鍋,在墻外用鋼管將氣體導入如上述蒸青箱內的手搖蒸青,每小時可以殺青75公斤,缺點是搖機人仍然要靠嗅覺掌握搖動快慢。1986年,湯仁良設計制造出電動網帶輪回式蒸青機,只要調整好撒茶厚度與輪轉速度,臺時產量達到300-400公斤。但有三個缺點沒法解決:一是增加茶胚水分115%不僅增加失水燃料,而且影響品質;二是蓋板架和篩網(鐵質)上的冷凝水里的鐵離子污染茶葉,影響色香味和人的健康;三是篩網是勻速輪轉,蒸好的茶葉很柔次,粘附在篩網上,二次重蒸,混入在制茶里,影響成品觀感明顯。(使用此機,須專人清除被粘茶葉)到了90年代初,湯仁良在有關部門和相關人員的協助下,制成了“快速振勻蒸青機”76型,臺時產量可達600公斤(鮮葉),直接操作只需搬茶、撒茶兩個人。蒸好的茶胚不僅不附冷凝水,還能蒸發(fā)茶葉體內自由水0.5%左右。也沒有鐵離子的污染。(因為汽室除噴汽口是銅網外其他都是絨、棉織品),在6秒鐘內達到徹底鈍化多酚酶的作用。
湯仁良為了減輕制茶成本,設計了壓力不超過0.1Mpa的蒸汽發(fā)生器(直立鍋爐形式自動加水,可以不斷使用),售價只要7000元,裝上0.1Mpa的壓力表會自動放汽使用蒸汽只有0.06-008Mpa的壓力,很受廠家歡迎。湯仁良因為長期堅持試驗,勇于探索,在茶葉界成績斐然,得到國家和茶葉界的高度認可,1992年10月成為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的專家,1997年4月被授予吳覺農勛章。這是對他一生為茶的最高獎勵,作為一個茶人,得此兩項殊榮夫復何求。
2019年,湯老去世,享年98歲。
來源:云南省茶業(yè)協會 蘇學章 ,信息貴在分享,如涉及版權問題請聯系刪除